在德国,黑色浪漫主义以大卫-费里德里希为代表,他荒芜的风景画面如同幽灵,大海、荒野和废弃的建筑物都飘荡着中世纪的哥特气息。英国和比利时绘画此时也表现出近似的气质,英国画家们反复描绘城市被灾难毁灭的景象,比利时画家的城市和教堂则永远空无一人,如同墓地一般死寂。在法国,“黑色浪漫主义”这一阶段的代表是德拉克洛瓦(Delacroix)和杰里柯(Gericault),这两位画家以绘画历史故事和海洋灾难来隐喻人类的悲剧境遇,无论是杰里柯的《梅杜萨之筏》,还是德拉克洛瓦的《安息日》,画面对自然的狂暴神秘都有深刻表现,蔓延着绝望和悲壮。通过展览中的多幅版画和油画,我们看到一个在《自由引导人民》之外的、充满悲剧特质的德拉克洛瓦。在这个时期,女妖梅杜萨是画家们反复描摹的形象。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变和失落是这种悲剧特质的根本来源。
象征主义,在展览中被评价为“黑色浪漫主义在欧洲开出的最后一朵花”,“病态又奇异”。法国是象征主义的主要阵营。拿破仑主义幻灭,普法战争,巴黎公社……在混乱不堪的政局下,法国人对社会现实感到绝望,沉于颓废和追逐奢华同时出现在艺术浪潮中,黑色浪漫主义进入又一个高峰。1886年,主张梦幻和想象力的象征主义运动在法国正式发表宣言,和左拉所代表的自然主义决裂。诗人马拉美和魏尔伦引领文学领域,而绘画的主要代表则是古斯塔夫·莫罗(GustaveMoreau)。莎乐美的妖魅形象在绘画中取代了毒蛇女妖梅杜萨。莫罗反对印象派的表现自然和光线,他的画题大多是宗教传说,或者来自希腊神话、东方神话,具有怪异唯美的神秘主义情调。展出的两幅代表作,其一是名作《施洗约翰的头在显灵》,取自圣经故事,画面中是受母亲唆使向希律王索要施洗约翰人头的莎乐美,她身披薄纱舞蹈,手指约翰被斩下的头,圣光四射的人头和莎乐美看似无邪的艳丽构成了这幅画唯美又恐怖的氛围。
1920~1960年,超现实主义在法国和比利时取代象征主义,将黑色浪漫引入一个全新阶段:自由释放潜意识和梦境。雷内·马格利特、马克斯·恩斯特、萨尔瓦多·达利,这些画家不再依赖从神话和圣经故事中裁取画面来建构奇幻。至此,神话、女巫和魔怪不再是人们解决困惑和疑惧的唯一通道,他们借助弗洛伊德的理论,直接制造梦境以对抗现实。风暴中被毁灭的梅杜萨之筏,在恩斯特这里变得犹如脑海里的迷幻小舟;达利让《骷髅头里的芭蕾舞者》如同死亡里开出的鲜艳的花;马格利特的《感伤的对白》取自大卫-费里德里希的画面意象,长出了鸟头的两个人身披黑袍伫立在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下却神秘唯美。“在他们的噩梦中,尸体不再意味着恐惧,而是……一种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