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靳尚谊先生的新作《培培》

　　余 丁

　　30年前，靳尚谊先生创作了他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塔吉克新娘》，那件作品不仅仅开启了中国油画的新古典风，更重要的是靳先生提出“要为中国油画补课”的主张，激发了中国油画向西方古典大师学习真正油画的热潮。中国油画摆脱苏派油画和“土”油画的束缚，要补的课不仅仅是材料技法，更多是造型观念、写实能力和语言表达。《塔吉克新娘》代表了一种精神，那是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以小学生的心态向西方艺术大师学习的精神，那也是自20世纪以来百年中国油画的一次历史性的转向。

　　30年过去了，靳尚谊先生虽过古稀之年，思想观念却愈加开阔，艺术见地愈加深邃，油画创作愈加单纯。近作《培培》看上去与30年代前的《塔吉克新娘》已经迥然不同，作品不再刻意于古典理想美的表达，绕过了写实油画对于对象的严格造型与高度概括；作品追求画面的形式因素——色彩、线条、画面结构、语言表达——这是脱离于模特儿对象的绘画内在因素。对于画面高度单纯的形式追求和纯化语言的探索，在这件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如果说《塔吉克新娘》是古典精神在中国油画中的体现，那么《培培》则是靳尚谊先生向现代主义绘画风格迈出的坚定一步。

　　20世纪90年代以来当代艺术的活跃，给中国艺术市场带来了活力，也日益引起人们对于艺术的当代性和现代性的思考。靳尚谊先生也不例外，他通过对中国当代艺术多年的观察与思考，以一个智者的眼光看待中国油画，以一个文化战略家的视野反思中国当代艺术的艺术史语境，以及今天之中国艺术在全球当代艺术中的位置。多种维度的思考之后，靳尚谊先生得出另一个震耳发聩的结论——“中国艺术要补现代主义这一课”。他身体力行，从古典的作品和造型出发进行现代性和当代性的探索，2011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向维米尔致敬》始于对维尔米作品的临摹，却着落脚于对古典作品的当代诠释。但那个展览聚焦于图像的意义及其变化，而并不完全着眼画面内在的形式要素。然而，绘画的形式要素是靳尚谊先生更为关心的另一个课题——平面的绘画结构、内在的逻辑要素——那正是现代绘画的根本特征，也是自毕加索以来的西方绘画的传统，《培培》要激发的就是这样一种传统。

　　时隔三十年，两种补课说，反映了靳尚谊先生对于中国油画所面临的机会与挑战的不同认识，而他自己则是一位亲历亲为的践行者。前次补课倡导古典绘画和古典精神，那是对于美的启蒙；今次补课则是倡导现代绘画与现代精神，那是对于绘画之为绘画的启蒙。作为一位艺术家，靳尚谊先生敢于衰年变法创新，并将变法之作捐献给基金会鼓励年轻艺术家们的创造，实乃中国艺术后辈之大幸，我辈自当不负所望，竭尽全力以继之。

　　在此，谨以此文向靳尚谊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