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的大部分照片都是在旅途中拍摄的,画面中通常是一些人站在图像的中央。你是有意识将他们这样摆布的,还是直接拍摄的?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答: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拍摄所看到的,我很少将被摄者拉到一边,我就在看到他们的现场直接拍摄。在印度,偶尔也摆布一下,但是这样也会有一些麻烦,因为所有的人都想出现在画面中,或者拍摄完了以后就会被邀请到他们家中。
问:你的系列总是方构图,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格式?
答:这是我在纽约的个人设计学校找到的感觉。我的偶像之一就是戴安•阿巴斯,她总是使用方构图。我一开始所选择35mm相机,但是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我所需要的观看方式。方构图可以包含一切:就像是七巧板,或者是拼图。方构图不会让你的视线逃离画面,没有35mm的移动感。这样也就像是一块画布或者画板。
问:你提到了阿巴斯对你的影响,仅仅是因为画幅还是其他?
答:实际上有很多综合的原因。她让我着迷,她在那个时代所拍摄的照片并非让所有人看的。当然我的拍摄温和得多,但是画面中的人物也是你很少在旅途中能注意到的。我从她那里得到了拍摄的灵感,她和被摄者具有很强的私密性,她可以进入他们卧室的方式,这些都下意识地影响了我。
……
其实静下心想想,摄影史上喜欢方构图的大师级人物不在少数。比如罗伯特·梅普尔索普,这位被称为20世纪最后一位古典情怀的摄影家,所完成的大多画面都是经典的方构图,甚至还出版过画册《6×6》。而在人们的印象中,安塞尔•亚当斯仿佛是使用大型机背取景照相机的典型摄影家,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在他最后的30年的摄影生涯中,使用的却是哈苏相机。一些安塞尔•亚当斯最著名的照片,包括1960年的经典之作《约塞米提半圆丘和月亮》都是用120胶卷而不是用页片拍摄的。当时哈苏公司聘请亚当斯为他们的顾问,并将两套哈苏相机无偿借给他使用,当然也是为了借亚当斯的名声提高哈苏公司的知名度。
还有就是摄影家克里斯•雷尼尔,可能受到了亚当斯的影响,在拍摄时经常使用哈苏500C相机,柯达Tri-X黑白胶卷。即使当这台相机已经使用了将近30年,雷尼尔还是爱不释手,用它拍摄并出版了画册并由布尔芬奇出版社于1996年秋天出版的《戴假面者舞蹈的地方》。书中共有110幅图像,全部是黑白的,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展现了新几内亚原始部落的宗教仪式和生活现状。用他自己的话说:“为了实现纪实新几内亚的生活梦幻,我选择了哈苏相机和黑白摄影作为手段。对于我来说,那些微妙的灰色、黑和白,并不仅仅意味着色彩的缺席,而是走向神秘、精神的深层情感的世界通道,那时常是属于感觉上的东西,深深地储藏在我们的私人空间。有一天我可能会将自己的视觉和色彩感连接在一起,开始在这种特有的媒介中强化我更深的感受,但在今天,黑白的图片使我能够与观看者一起分享我在那些地方相同的感受,就像我当时所获得的那种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体验。在创造这一主题时,我唯一对自己不限制的就是时间,从构思这本画册到完成,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那么,在当代摄影器材进入数码时代之后,方构图的魅力是否依旧?一些顶尖的数码相机都提供了诸多的画幅选择,包括模拟哈苏的方构图,甚至许多手机摄影程序中,都可以轻松调出方构图的拍摄模式。这一次,摄影师克莱尔•费里希尔花了五个星期的时间呆在巴西伯南布哥的叙库鲁印第安人生活区域,用手机拍摄了这一行将消失的种族,选择了一个模拟胶片程序的App调色。这一程序在拍摄前就已经设定了方构图,四周如同LOMO相机的暗角,就是为了想呈现这样一种矛盾心态:混合着现代与传统,古老与新生,从而提出这样的质询:对于重构的可能性来说,或者他们真实的文化界定以及不可逆转的失落,“什么是真实可信的,什么是虚假的?”或者说,他们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身份认证,从而适应21世纪的时代?
真是说不完的方构图的摄影美学!因为我突然想到,正是由于方构图四条边的均衡“压迫”,使画面中的一切难以从任何一条边“出逃”,结果造成了合理配置的视觉元素构成了纵向的运动,被推到了远处的三维空间,或者直逼你的眼前,构成了无可言说的3D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