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当代陶艺来说,聚焦“物性”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高振宇创作这些花器时并没有受到各种困惑的干扰,他认为:“创作是我与泥之间的事情。”比如从外观上看,他通过“削”展现出来的切面,鲜明、肯定、饱满而有张力,这不仅仅使人们联想到西方的“块面感”元素,更是为了让观者聚焦泥料本身,体现其肌理的颗粒质感。而当它独立陈置时散发出的雕塑感魅力,是通过“拍”将泥土弹性充分发挥来实现的。
至于它可以插花的空间,甚至都不是艺术家的预设。在这里高振宇运用了传统紫砂造型中一种看上去非常神奇的工艺:朝泥块上一个小孔“噗”地一声吹口气,泥性就决定了其自身宇宙的完成,至于大小和细节则是随机的。那些造型上的变形、扭曲、开裂、折痕……也绝非刻意为之,而是泥性自然的顺势而为。同样源于古老紫砂工艺的启发:将泥块封闭,只通过“割”,产生气孔。随着泥中水分蒸发,其形体开始收缩,挤压其中的空气,同时空气又向外推顶,两股力量相互作用,造型由此生长出来。
而那些让人惊叹的花器表面,其丰富的色彩与质感并不是想象中艺术家秘而不宣的釉料配方所致,它完全源于火的恩赐:当窑火温度高达1350︒C时,窑里飞舞着的草木灰开始附着于素坯之上,形成最为原始的自然釉,在烈火中绘制出纷呈的绚烂外衣。高振宇正是通过自身的敏锐与经验,实现了他个人陶语历程的又一次飞跃。
其花器造型上追求自然形成的坑洼、穴隙和孔洞,似乎又与米芾赏石讲究的“漏、透”审美不谋而合,让人不禁追忆起宋代文人的雅趣。高振宇对“日用”的坦然,并提倡将陶艺作品融入生活的自信,更是得益于他对传统文化的深刻认识,从泥这种材料的独特性中,启发了我们对“器”的概念重新解读,或者确切地说,是一种回归。
作品如砂,如泥,如这土地上生长出的一切自然之器,不仅承载着视觉的记忆,也开启了某种艺术方式的生活之旅。这些终将流传于世间的陶艺作品,蕴含着思索和变化的生机,它们出自于熊熊窑火,更出自于艺术家的高度思辨,是其自身精神的延伸和物化,透过它们,也可以窥见高振宇作为一个成熟当代陶艺家其自然气质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