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上半叶,浪漫主义艺术风起云涌,起初不被看好,但实际上最后取得全面胜利,直到今天,可以说,现代派艺术和当代艺术都是浪漫主义精神在某种意义上的延伸、演绎和变体:它的主要特征是偏离正统,怀疑理性的绝对权威,最后发展成排斥理性的表现主义艺术和拒绝理性的抽象主义艺术,追求穿越现实的意境,寻求现实表象后面的实质,艺术走到这时,艺术家普遍承担起为人类追求真理的重任。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象征主义是欧洲艺术的一股主流,在法国叫新艺术,在英国叫现代风格,在德国和奥地利叫青春风格,这一艺术思潮东到莫斯科,西到美国纽约,一时间征服了整个西方文明世界,在绘画、雕塑、建筑和工艺美术等领域,在不很长的时间内,留下了最丰富、最灿烂的遗产。
西方绘画史上,用尖锐的象征图像说话始于尼德兰的波希,然后是德皇宫廷画家阿琴波尔多的自然象征主义,继而是西班牙的戈雅,但现代象征主义中的唯美特征,其精神和理论的家园则是在英国,鼻祖是琼·罗斯金,这是一个天才艺术理论家,曾用最美丽的行文捍卫新兴风景画家托纳尔(Turner),后来成为“拉斐尔前派”年轻画家们的教主和卫士,他主张原创,反对模仿,认为模仿是艺术的癌细胞,认为真正的艺术是审美、道德和伦理的最和谐结晶,是社会对艺术家的合理要求,“世风产生于艺术品味”,这是他的名言,非常出名,他的著名弟子之一威廉·莫里斯,原是牛津大学的神学、哲学高才生,受他的影响,改行搞工艺设计,坚持回归朴素精神,力图恢复中世纪的手工文明。但这两个人有个致命弱点,就是拒绝时代精神,他们不了解、不接受当时轰轰烈烈的大工业和机器文明,以至于他们陷入这样的矛盾,既抱负社会主义的理想,同情广大工人阶级,但同时又反对大工业和机器,城市人口剧增,需要就业吃饭的人与日俱增,温饱问题是社会问题,是最普遍的社会问题。他们梦想以艺术没拯救西方世界的沦落,希望通过艺术建立乌托邦社会,他们推行的审美象征主义,变成不折不扣的空想。
幸好空想中的象征主义成分并非完全落空,罗斯金的理论和莫里斯的榜样很快席卷欧洲大陆。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欧洲大陆上突然掀起艺术思潮热,艺术杂志如雨后春笋,几乎各大城市都有新兴的艺术杂志诞生,以罗斯金和莫里斯的精神为主导的艺术杂志,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都标榜“现代艺术风格”,巴黎的艺术杂志《白色参考》最为出色,有点像今天的跨界艺术,他们关注现代戏剧,由“拉比画派”的得利斯(Denis),博纳尔(Bonnard)和维亚尔(Vuillard)(这些人都是高更的信徒)负责设计服装,舞台布景,充满了理想主义热情;杂志还组织展览,挪威的蒙克在他们的展览上一炮打响,影响整个表现主义的产生。一直到二十世纪初,艺术就像被解放的缪斯,成为整个欧洲的宠儿,不论是发达的西方,还是落后原始的东欧,美术学院是任何大城市的必须。有些国家和地区还相当原始,如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但它们的大城市也建立了美术学院,抽象雕塑之父、罗马尼亚人布兰库西,几乎是从蒙昧的农民儿子一举成为世界大师的。
现代艺术风格中,初期最流行的装饰符号是少女、少年、春天的花卉植物,造型手段爱用流畅的线条,有清晰的轮廓线的造型。在绘画、雕塑和建筑上都表现得很明显。艺术家们显然认为,一切传统代表着古老、陈旧,意味着过时、腐朽、作废,必须被取而代之。艺术家们迫不及待地要用新艺术样式改造旧世界,用新的、充满青春精神的艺术给人们一个崭新的生活环境,从而企及崭新的意识和心态。这无疑是西方艺术史上又一次有意识的改革,被称为西方的第二次文艺复兴。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少年的大无畏精神很快走向颓废,原来充满正能量的创作动机,随后变成颓废的艺术结果。不过,一如西方艺术家的一贯做法,任何穷途末路都是的了起点。这种颓废思潮同后印象派的撞击,加上时代普遍的愤怒和不满,新的艺术风格应运而生。1905年,在法国巴黎,“野兽派”如洪水猛兽,激起新的微澜。
在欧洲,二十世纪初的艺术****是巨大的能量,说它点燃了世界大战虽然不妥,但冥冥中,这股能量仿佛地下潜流,忽然间涌出地面,滥觞了一系列的现代派艺术,野兽派艺术一马当先,不过并不是一枝独秀,紧接着,德国有声势浩大的表现主义,法国随机响应以立体主义,意大利则以未来主义补充……,艺术史上非常激动人心的年代,一切急速地发生,变化,消失,新的又发生,变化,又消失……德累斯顿的“侨社”,巴黎的立体主义,慕尼黑的“蓝色骑士”,意大利的未来主义艺术,……。它们大多昙花一现,如走马灯,或三年或五载,在短短几十年中,二十世纪的现代艺术重要篇章基本上就写完了。那是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时代,让人目不暇接的时代,紧接着两次世界大战的巨大破坏,心灵的颓丧,精神的流亡,艺术家以各自的方式,奋不顾身地投入,积极参与,如果不能影响时代,至少可以顺应历史。这是非常艰难,非常复杂的时期,但艺术家仍然保持前卫精神,毫不犹豫地摆明自己的立场,其影响和规模不亚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文艺复兴解放了个体,让个体明白了人身自由;现代派艺术彻底解放了精神,让人类在精神的层面以个体的身份汇成大海,这是一句毫不夸张的实话。
近代的西方国家,虽然经历王权专制,审查制度,但仍然重视人文精神与历史的默契,法国的太阳王,奥地利的梅特涅,普鲁士宫廷,都实行过不光彩的精神独裁和压制,因此变得臭名昭著而不得不放弃。历史属于每个人,把另类个人或团体排斥在社会和历史之外,对精神和思想进行围剿和压制,在西方,只有纳粹统治。在中国,是儒家意识形态。
野兽派艺术
首先是法国巴黎的“野兽派”,以最明亮鲜艳的色彩于1905年在巴黎登场亮相,正式成为不可小觑的艺术流派。 1905年,巴黎秋季沙龙,一群无名年轻画家,有幸被接纳参展,他们的作品,被集中在一个展厅中,原因是极其鲜亮的色彩,毫无传统章法的画面造型:方便观众轻易回避。然而策展和布展者没忘记给他们留一抹古典韵味,一尊意大利十五世纪风格的人体青铜雕塑被放在了展厅的中央,恰好这尊雕像引来知名批评家沃赛尔观赏,此人回去后在文章中轻蔑、不无嘲弄地写了一笔:“同那泰罗在一群野兽中间。”“野兽派”,如同当年印象派,就响当当地成为了一个艺术流派的称号。
首当其冲的是马提斯,他的《奢侈,祥和,享乐》招来一片骂声。画家当年三十五岁,原来是学法律的学生,患盲肠炎住了一回医院,受画画病友的影响,走上了绘画的不归路,虽然起先仍然在后印象派的传统中,但是半路出家的他,固执地要走自己的路,画了一辈子,就成为了大师。对艺术的执着需要很强的意志,也需要偶像。马提斯最崇拜高更、梵·高和塞尚,应当说,他是第一个拒绝在古代大师中寻找偶像的画家,这是他对后来艺术家最大的影响,也是对艺术史了不起的贡献。找到偶像,崇拜他们的精神,但不模仿他们的风格。
同时参加展览的,也就是野兽派的最初成员还有德兰(derain),弗拉闵克(vlaminck),杜飞(dufy),马尔克(marque),芒克(manquin),凡-邓艮(van dongen)和布拉格(braque)。这群年轻人,他们的原则非常清楚,用德兰的话说:“远离生活中的一切陈词滥调,”脱离对传统的模仿和根本停止模仿。他们反透视,反明暗,反光影立体造型。他们说,既然绘画是二维空间的平面,那就老老实实脚踏实地于平面,用轮廓线,用颜色说话,当然,他们更看重颜色。德兰说,“颜色是火药罐,直接整颜色才强烈,造型是用来突出色彩的,抽象变形也是次要的,都必须服从色彩的构图。”
野兽派仅仅火了三年,但野兽派绘画并没有停止。